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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贺鸣
说到木垒春天的特点,春风倒是有的一说。一立春,料峭的春风就戴着盔甲,跨过高山,穿越山谷,威风凛凛地摇旗呐喊起来。
大地在积雪下睡得太久了,春风作为春天的使者,它认为只有使劲儿吹才会让大地醒来去履行本该履行的职责,使得万物的生命经由大地的滋养而成长。春风使足劲儿地吹,“呼—呼呼—”大地在沉睡中朦朦胧胧的,不肯清醒。春风不知道大地哪一天会醒来,它却知道大地没有醒来的时候自己就是春天的主角,于是它更加强势的坚守自己的使命“呼—呼呼—”。
这是个觉醒的季节。有人说觉醒的过程很痛苦,必须经过苦难、接纳、改变。大地正在经历这个苦难,在那个遥远的呼声中艰难抉择,它在积雪覆盖下沉睡着,无忧无愁,无烦无恼。可它的世界是荒凉的、苍老的、冰冷的、单调的。它怕它会死去。它想起上一次与阳光的温暖相拥,想起它穿着五彩衣衫的美丽身躯,想起众生在它怀抱里的勃勃生机……那时,它是鲜活的,它与万物是一体的,它是快乐的。它渴望那种生命状态,它正在挣扎着打破那个沉睡的舒适区。
“呼—呼呼—”春风有一些性急,从早刮到晚。它发脾气了。
大地终于听到了,它缓缓地松动一下身子,伸伸僵硬的四肢,“哗啦”一声积雪融化了。覆盖在大地上的枯枝败叶瑟瑟地抖动着,卷作一团团一簇簇,互相窥视着,春天到了,它们将何去何从?有的选择随风飘渺,化作尘埃;有的选择在土层下转为肥料,去营养新一代枝叶,它们的命运就在思考和选择中不同归路。经过又一个冬天的历练,大树依然坚挺地伸展着枝丫,在成长中的大树从来都不是只有阳光普照和雨露滋润,它们在经历几年、几十年、甚至上百年严寒和酷暑的考验后更加地坚强了。有时,生命是需要经历些苦难才能更富有生命力。
强势了一段时间的春风渐渐发现,它大发脾性的时候,太阳总是沉稳地端坐在天空,发散着光亮和慈悲,云朵们也顺从地任它安置。它发现尽管它把人脸皮吹得皴裂,火辣辣地疼,但人们还是喜欢它的到来,播种、踏春、放风筝……万物都在宽容地接纳着它的脾性。它沉默了,发脾气的次数渐渐少了。它不再强劲,变得温和起来。它变了,它用无形的双手抚摸大地,用柔和的声音轻唤万物。大地也在回馈它,用广袤宽大的双臂将它揽进怀里,它浑身暖和起来。突然有一天,春风看到常常吹过的那个树田里几棵草芽冒出来了,草尖顶着些褐色的泥巴,像一顶头盔,它正窥视着这个陌生的世界。小草是鼓了多大的勇气啊!小草是春天里第一个敢于创造新世界的事物。春风有点激动起来,它的眼角湿润了,它不忍再刺痛那抹嫩绿。小虫子们突然闹腾起来,窸窸窣窣地从土层下探出头,打量着这个似曾相识的世界。枝丫也开始大胆地吐出嫩芽,整个树体像刚刚出浴,洗去了陈旧的褐色,显出绿意来。
至此,春风发现它已走向暮年。
春风开始回忆起它的这一世,从新生到暮年,只有三个月的生命,在这三个月里它曾强势过,激进过,也舒缓过,和顺过,被万物接纳到接纳万物,它圆满地完成了一世的使命。它将安然进入下一个轮回,于是悄悄隐退了。春风的一生与人的一生是何等的相似啊!人在年轻时为着各自的价值努力拼搏,充满激情,生命在彼时轰轰烈烈,光彩照人,当使命即将完成,岁月也在他们身上慢慢留下烙印,到了耳顺之年,性情也就逐渐没了棱角,如平滑的卵石,人与天地万物终是和谐在一起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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